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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她还未睡醒就被文夫人亲自从床榻挖了起来,随意洗漱后套了身衣裳,到现在脑袋还有些迷糊,但不妨碍她为此刻魏昭的风姿所摄。

玄色龙袍上九龙图腾跃然于上,针线极为细致,以致张牙舞爪的龙像是随时要跃出长袍,择人而噬。魏昭神色淡淡,仅静默地立在那儿便是无形的威慑。

阿悦注意到,今日侍奉他的几个眼熟的內侍也格外小心,似乎有些陌生、畏惧这样的他。

天子之冕十二旒,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冕冠本就非常重,十二旒上还要各贯玉十二,阿悦觉得如果戴着这个一整天,想患上颈椎病什么的完全不用愁。

文夫人笑看着呆头鹅般的她,“这样的日子,阿悦不先对你阿兄行礼道贺,反倒看着你阿兄发起了呆,可是觉得你阿兄威仪非凡,被震慑住了”

阿悦愣愣点头。

文夫人又笑,轻轻捏了把她暖乎乎的小脸蛋,“傻阿悦,再如何也是你阿兄,未来还是你的夫君,有甚么可怕的”

阿悦又愣愣点头,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大窘。

外祖母从来端庄沉稳,没想到也会说这样类似玩笑的话。

魏昭帮她解围,“祖母就莫要打趣阿悦了,不过是第一日上朝罢了,也不是甚么特殊的日子,倒搅了阿悦好眠。”

可不是好眠,到现在阿悦脸侧还有极淡的红印子呢,睡出来的。

兴许是她这模样实在好玩,魏昭低首看了看,也忍不住轻轻点了下那热包子似的脸蛋,“睡醒了没”

“醒了。”回答的同时,阿悦听见自己腹中极轻地咕了声,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如果魏昭还是平时的模样没什么,但今日的他着上龙袍,便自有一分威仪。挑目望来时,总使人忍不住心突得跳一下,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怎么。

“可惜今日袖中不好再藏糕点。”魏昭眉目蕴着笑意,“我第一日上朝,害阿悦多辛苦担待了。”

阿悦实在分不清这话是调侃还是真诚的关心,憋了半天道“不辛苦不辛苦,阿兄顺利就好。”

这下,文夫人和魏昭都再忍不住,轻笑出声。其中文夫人更是以手掩唇,指着阿悦笑得发钗乱颤,“这是当真还没睡醒呢,我竟不知,阿悦刚起榻时会是这个模样儿。”

说罢道“倒真是我疏忽了,连口水都没让阿悦喝就带了过来,可确实为你阿兄上朝受累了。”

然后又笑了起来。

阿悦无言看着这二人,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干脆背过身,背影在他们看来也是气呼呼得可爱。

好半晌,文夫人才停住了,咳了声道“好了,不逗阿悦了。时辰不早,阿昭,你也该去上朝了。”

她问,“今日可要我去帘后陪着”

魏昭刚刚及冠,她到底怕他会有些撑不住。傅徳如今可以说是和他们挑明了,他不满魏昭登基。

旁人可能觉得他在为泰王打抱不平,文夫人自再清楚不过,傅徳不满的是这皇位上坐的不是他自己。

魏昭摇头,“若第一日就让祖母去帮我撑场面,岂非更被人笑话孙儿乳臭未干。”

文夫人满意颔首,“说得极是,阿昭也不用忌惮,今日胆敢闹事找麻烦的人,无论是长是幼,你只管罚。他们谁若有不满,你就让人来找我说理。你向来是有分寸的人,祖母放心。”

魏昭叹了声,笑道“这种情形可能还真有,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祖母帮我撑腰。”

祖孙二人交待了几句也不再拖延,魏昭率一群內侍浩浩荡荡上朝去了。

阿悦就来观了个礼,全程观摩魏昭如何穿上龙袍,又被文夫人带回去用膳了。

新帝第一日上朝,时辰早,所需的时间可想而知也会很长。这段时日奏折虽然没落下,但许多事还是要在朝上当众解决。

阿悦晃晃悠悠跟着文夫人赏花、喝茶,连午膳都用过了,不知不觉竟到了申时。

殿门前这才传来声音,先是哗啦啦一群人行礼,然后是魏昭身边侍官九英听起来又急又委屈的声音,“陛下,哎,陛下啊您可听奴一句话吧,传个太医行不行再不然,先攃个药再来也好啊,这叫娘娘和翁主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什么事竟叫九英这么惊慌阿悦好奇站起身,魏昭已经长腿一伸,迈了进来。

她和文夫人都是齐齐一怔,他们刚登基、第一日上朝的陛下,脸上居然带伤挂彩了

文夫人快速起身,压着怒气道“这是何人所为”

她自然以为是有人蓄意挑事,竟敢在第一天就这样明晃晃地打天家的脸。

逼迫的目光投向九英,岂料他噗通一声跪下了,苦着个脸吞吞吐吐道“娘娘,说来这确实也、也是陛下他唉奴当真不知该如何回啊”

可能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难解释,魏昭干脆好心地帮他说了。

在文夫人和阿悦面前,魏昭依旧是那个孝顺温和的长孙表兄,但在他说的这件事中,可全然不是这样的形象。

魏昭甫一上朝,处理完那些大小事务之后就开始找人算账。

他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傅氏,首当其冲者当仁不让为傅文修。

傅文修的罪名不难找,他为人高傲,又有那样的病,行事向来猖狂,寻常人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平日有人行为举止不当冒犯了他,被他教训一顿是常有的事,轻则躺个几日,重则小残也有可能。

当然,傅文修不是那种完全不讲理的纨绔子弟,被他教训的才往往是这样的角色。可魏昭要给他治罪,更是不需要讲理的。

再加上傅氏族人也并非个个聪明,平日结党营私、受贿贪污的事做起来样样顺手,魏昭找起罪名来便也十分顺手。

一件一件罪名数下来,傅徳脸都黑了。大概是没料到这个名义上的孙辈如此不客气,他可是魏蛟的结拜兄弟,居然这么不讲情面。

魏昭罚其他傅氏族人都很轻,无非是关押几日或者缴一些银钱之类,但独独对傅文修“另眼相待”。

他欲暂撤傅文修都尉一职,贬为皇家马场马夫,侍候御马三月,与其他马夫同等待遇,期间不得回府,在马场吃住。

这就是明晃晃的折辱了。

傅文修哪受得了这刺激,本来他就处处看魏昭不顺眼,如此一来更是直接发了病,根本不服这项处罚,摘官帽时直接掀翻了侍卫。

魏昭一见,不顾众人阻拦,干脆亲自下场去镇压傅文修,二人竟就这样在上朝的大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了起来。

两人的拳脚其实旗鼓相当,但魏昭身为一国之君,自然得所有人相助,最终傅文修还是被押了下去。

这回他的罪就不只是小小的贬为马夫三月了,而是担了意图弑君的罪名,关押进了天牢。

这就是魏昭脸上伤的来由。

当然,以傅氏的能耐,仅凭今日的事直接给傅文修套上这罪名也不大可能。傅文修可不是徐四郎,能任人揉捏。

文夫人亦不赞同摇头,“阿昭,你这次着实冲动了。对付傅氏需要一步步来,今日之举,只会激怒他们。”

“祖母,我此举正是要这个结果。”魏昭道,“夜长梦多,傅氏如蛰伏蛇蝎,不可安放。他若今日就反了,反倒更好。”

话是有些道理,可文夫人惯来喜欢稳扎稳打,冒进终究有风险。

不过如今魏昭已登基,万事应当自有成算,文夫人看着长孙,还是道“你心中有主意,自然好,祖母不会插手。”

这是文夫人对他的信任。

魏昭一笑,配着他脸上的伤口,竟很有些顽劣半大小子的意味。

他道“再者,今日和傅静安这一打,我心中着实爽快极了。祖母有所不知,阿悦也唤此人一声叔父,他却在阿悦幼时常戏耍吓唬她,着实可恨,这回可也算帮阿悦报了仇。”

说罢,大概是打过一架后的血气还没降下去,竟是没忍住将一直点着脑袋认真听的阿悦抱了起来,就差跟着转了个圈,“阿悦说,解不解气”

这一抱,叫文夫人和阿悦都愣了下。

魏昭从来守规矩、遵礼仪,这种举动可真是太少了。

愣怔间,魏昭似乎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了一下,温声道“阿兄越矩了。”

阿悦摇摇头,不知为何脸蛋红扑扑的,声音也小小的,“没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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