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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2·缚龙

眼睁睁看着阿鸩在大殿上搏杀,眼睁睁看着他殊死一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再不见从来春光明媚、花团锦簇的模样。

仔细想来,这竟然是他回京以后第一次见到阿鸩出手,几乎与从前判若两人。

那样的孤愤而悲勇,其中激烈程度甚至教他都为止胆战心惊。就好像寻找不见一点点希望,是以不得不殊死一搏。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能够让阿鸩剑风陡然一转,再不复从前

更有一点让他心脏缓缓沉下去的

明灯莹莹,冷风飒飒。

阿鸩道“你说过只有一个问题”

虞洛阳凝望着他,缓缓的说“可是你并没有回答我。”

阿鸩面色有一些发白。

虞洛阳追问道“那你的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鸩神情冷淡“人总是会变的,难道有一个人能够停留在原地,永远都不再向前吗。”

“是吗”虞洛阳轻轻笑了一笑,下一刻,语气却陡然转的激烈,“那内力呢,你告诉我,你的内力到哪里去了,阿鸩”

虚浮的脚步,无力的手腕,踉跄的步伐就算用大病初愈为借口都解释不通。那一场较量并不是转瞬解决,每一次刀剑相击都是最好的证明。虞洛阳分明就看了出来,阿鸩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内力了

阿鸩就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心神剧动之下,甚至朝后退了一步,撞上了冰冷的石栏。虞洛阳立刻上前一步,将要触碰阿鸩手腕,指腹欲要在手腕间擦过,却被阿鸩狠狠地甩开。

那个力道当真是半点情面都没有留,如果换了另外的人,恐怕会立时被推得一个踉跄。

他的语气极度漠然“伤了,治不好了,有这么难理解吗”

有什么伤要到根本就治不好的地步,分明从漠北回来的时候,阿鸩还根本不是这个样

虞洛阳心中无数心绪涌动,一时间激烈的几乎要涌荡出来。

在他还没有回到京城的时候,在他听到那些流言与蜚语的时候,在阿鸩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曾经是虞洛阳要求阿鸩回到京城,但是这个时候,他宁愿自己从不曾听从皇帝旨意,宁愿阿鸩从来都在漠北,待在他的身旁

虞洛阳深深凝望着他“阿鸩,告诉我,你其实并不愿意的,是不是。陛下他强迫的你,是不是”

粼粼的水波照映过了阿鸩的眼眸,仿佛有浅淡的水光,却被更深、更浓的黑暗吞噬。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却像是半点光都看不到。那语气听上去是平静的,却根本冰冷得一点儿情意也没有。

“虞将军,你真的想多了。我原本就是这么个趋炎附势、攀龙附凤的人。陛下能够予以我荣华富贵,无上恩宠,我自然就跟了陛下漠北的风沙哪里有京城的风物宜人。”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么个道理,你都不懂么”

“将军请回吧。”

夜风寒凉,掠过了粼粼的湖面,拂过了冰冷的阑干,天际一方冷月,无情的垂视着世人。

阿鸩一步一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身躯走下了玉桥,他仿佛还察觉到了身后那道目光,却终究是无法回头。

冷。

玉桥的那一头连着一道抄手游廊,悬挂着几盏琉璃宫灯,原本应该是要回去了,阿鸩却站在宫灯下,仰起了头颅。那火苗一簇一簇的跃动着,这样看着,竟然觉得并不遥远。

忽然间,来时的那道玉桥上,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玉珠碰撞,玲珑悦耳,却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笑声,还有口音古怪的汉话“叶鸩我远远的瞧着像你,没有想到真的是”

阿鸩回过了身,看着满眼惊喜的少女,怔愣了一瞬。他原本是想要退开的,终究还是开口“观音奴。”

临潢部落的小公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溜出了大殿。

观音奴一路小跑,直接跑到了他的跟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定,开口也十分直截了当“叶鸩,你为什么不愿意答应我呀你们中原人不是都讲究,那个什么救了一命,就要以自己作为报答吗”

观音奴眼眸浅淡,直直的看着他,却满满都是疑惑。

阿鸩心底苦笑了一声,心底十分无奈“我以前就与你说过,当时无论是谁,我都会出手的你不用想那么多。”

观音奴噘嘴“可是你救了我啊我软磨硬泡了好久,我父亲才容许我来中原。我很喜欢你,想嫁给你,不可以吗”

她的话语十分直白,没有半点含蓄委婉的意味,连看着人的眼眸,也是那般的坦然。

阿鸩并没有想到过当年救过的小姑娘竟然真的来到了京城,看着少女如花的笑靥,轻轻地摇了摇头“可是我并不喜欢你。”

观音奴呆了一呆。

阿鸩看着她又茫然又委屈的模样,终于叹了一口气“回去吧,观音奴,中原虽然好,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如果是和亲,你会过得很辛苦的。”

“叶鸩。”观音奴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水光,“真的不可以吗”

阿鸩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早该离开的,不是吗

阿鸩走下了台阶。

游廊下两旁繁茂的花丛,影影簌簌,转过一个弯的时候,他赫然看到玄色的一角。阿鸩蓦地抬头,就看见皇帝站在宫灯照不到的地方,不知道已经站了有多久。

大概刚才的对话都被听去了罢。

阿鸩心中竟然是平静的。

皇帝看着他,忽然间笑了一声“你是怎么救她的,弄得人千里迢迢的追过来,魂牵梦萦都不敢忘”

“只不过草原上遇到狼群罢了。”阿鸩淡淡的解释着。

这一日里,又是宗律,又是虞洛阳,又是观音奴又是皇帝。走马灯一连串下来,阿鸩只觉得说不出的疲倦。

皇帝还想要做什么呢还需要他解释什么呢

那说起来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不过是在草原上深入,碰巧遇见了孤身一人的少女罢了。阿鸩拔剑击杀了围绕的狼群,在救援观音奴的人到来后,就悄悄离开,却不想着被观音奴记到了今日。

皇帝冷笑道“就单单只是这样吗”

阿鸩抬眸,神色静静“陛下以为呢”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的,无休无止的掠夺,几乎连喘气都要艰难。被皇帝直接横抱而起,走向了回廊尽头的暖阁。丹纱帐,芙蓉绡,夜明珠,锦缎漫过了脸颊,四周缭绕的都是龙涎香。

阿鸩无力的受着,已然近乎于麻木,他等着最后的侵犯来临,沉默地抵住了颊边的锦缎,却等了许久,也未迎来熟悉的痛楚。

四周静悄悄的一片,倏忽间一只手攥住他下颔强迫抬头,正对上了皇帝暴怒中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已经停下了动作。

“叶鸩,伤口迸裂了,你不会告诉我吗”

阿鸩连嘴唇都没有动一下,又沉默的侧过了头去。

皇帝看着他的眼神,忽然间充满了恼火与挫败。

“李霜行”

内侍极是妥帖的,不多时,何太医匆匆赶来,仔仔细细的给阿鸩包扎,末了看着皇帝,已经是抹了一把汗“陛下,永宁侯如今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他肩膀上的那处伤口,若是再度迸裂,只怕以后就再也好不了了。”

皇帝默然。

他看着帐中面色苍白的少年,目光落在缠绕的绷带上,就在不久前,他曾看见斑斑点点血痕。有那么一小会儿他甚至想不管不顾的做下去,可终究舍不得逞一时之快。这时分,一会儿想起阿鸩看虞洛阳眼神,一会儿又想起他对着观音奴的语气那含笑的眉眼、决然的身姿,却悉数化作眼前苍白憔悴的沉默、无声无息的抵抗。

千愁百转着,当真是郁结之极。

只不过一个草原小族的公主罢了,竟然也会这般温声细语的哄慰,何曾见过阿鸩对他这般

若是能对他展颜,那当真是捧出江山也甘愿了。

作者有话要说欠的债有点多,明天我大概要表演个日两万死了

2019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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