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妍扶住玉纤阿,拉着玉纤阿一道进屋。奚妍目中晶亮,不停回头看玉纤阿。奚妍忍不住笑;“真好,玉女,我们又见面了。”
玉纤阿噙笑“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你远道来洛,身边寂寞,我与你差不多,你可常进宫与我说说话。有什么需要的,你也大可向我直说。”
奚妍笑道“我也不必直说啊。你这般聪明,什么是你料不到的玉女”
奚妍拉着玉纤阿的手,要带着玉纤阿进内室说话,但她忽一怔,回头向身后看。见天子慢悠悠地跟着二人,直裾修身,长冠琳琅,范翕丝毫没有停下步让出空间的意思。奚妍惊疑地回头看了范翕好几次,范翕都施施然地跟着她们,面容如雪如霜。
奚妍尴尬地向天子行了礼。
范翕幽幽道“你们姐妹好好说话便是,不必管我。”
他说得寥落自怜,偏又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奚妍更尴尬了。
范翕杵在那里,导致很多女儿家的私房话,奚妍都不好和玉纤阿直说。
奚妍拉着玉纤阿,欲言又止几次后,小声抱怨“你为什么要带他呀”
奚妍始终不喜欢范翕,又畏惧范翕。
玉纤阿回头看眼范翕,微笑“没办法,他现在是我夫君。我不能抛弃他啊。”
玉纤阿看范翕时,范翕对她温柔一笑。
让一旁的奚妍无话可说。
吴国九公主在洛邑举办了婚礼,吴王奚礼忙着国事,只给妹妹备了大礼。奚礼虽没来,隔壁邻国的越国大司徒薄宁,却和他的妻子楚宁晰一起来洛,庆祝吕归和奚妍的婚事。
婚事之上,办宴时,楚宁晰躲开人群,私下求见了范翕。二人在一远离婚宴的凉亭下说话,范翕背身而立,楚宁晰向范翕告知楚国现在的情况,又说楚国现任王君十分不错。
范翕淡淡的,并未回应什么。背身修长,袍袖在夜风中轻轻扬起。
楚宁晰盯着范翕的背影,心中一阵怅然酸楚。她张口,却不知除了政务,还能说些什么。昔日她和范翕见面总是针锋相对,互相嘲讽。而近日范翕沉默寡言,幽幽冷冷什么也不说,楚宁晰又觉得很多时光远去,旧日的公子翕再也无法回来了。
范翕见她良久未言,才偏头冷淡问“你还有什么话”
楚宁晰回过神,收敛自己情绪,道“没什么了。我已打算从楚国将势力撤退,楚国日后的事情,我再不管了。今后,我便只是越国大司徒的妻子我也该好好履行妻子的责任了。”
范翕淡淡点头。
楚宁晰忍不住道“你你就打算这么下去你不如生个孩子吧”
范翕意外地回头,没想到楚宁晰会来这么劝他。他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阵急而软的脚步声。一个小男童由远及近,闯入凉亭附近,口上嚷道“母亲,母亲”
楚宁晰一下子回头,她原本身形笔直,一丝不苟,听到那孩子的唤声,她面上一下子柔软。眼睛看到男童,楚宁晰更是眼睛都亮了,奔过去将小男童抱入怀里。然一抱人,楚宁晰便震惊“玥儿,你怎么了你父亲呢,他不在么你这偷用了谁的口脂怎么往脸上抹”
她目光严厉,四处看人,想找出是谁没有好好看好自己的儿子。她这般目光一梭,冷不丁抬头,与范翕目光对上。
范翕皱着眉,一脸嫌恶地看着他们“”
楚宁晰他在嫌弃她儿子的胡来么关他什么事啊
范翕无聊又好奇地在凉亭待了一会儿,看楚宁晰怎么哄他的孩子。因为楚宁晰不是一个耐心的人,甚至是一个有些凶的女人。但在她儿子面前,她那般温柔耐心,让范翕兴味非常。
不过看了一会儿,范翕就不耐烦了,他嫌弃地看着楚宁晰的儿子,觉得这小孩子也太傻太麻烦了。
之后范翕随便寻了借口离开,夜里参加婚宴,天子和王后坐马车回宫时,坐在车中,范翕就向玉纤阿说楚宁晰那个儿子的麻烦。
他大惊小怪,又幸灾乐祸“我看薄宁一表人才,楚宁晰也长得不差,他们的儿子却傻兮兮的,大人说什么都并不懂。还有那小孩儿把自己弄得可脏了,半天说不出话,只知道哭楚宁晰和薄宁的孩子未免太傻了。”
玉纤阿无言看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子。
她柔声问“公子是嫌小孩儿烦”
范翕道“是啊。”
玉纤阿沉默。
昔日范翕曾多渴望过他的孩子,现在他却早没有了那般执念。
范翕登位一年来,朝臣拐弯抹角操心他的子嗣,他却一点也不上心玉纤阿轻轻叹。
范翕观察她“你怎么了难道你喜欢楚宁晰那小孩儿”
玉纤阿委婉道“我觉得小孩儿只是太小,不懂事,但是仔细照顾,还是很伶俐可亲的。”
她望着范翕,若有暗示。
范翕若有所思。
他道“你喜欢啊不如,我们把楚宁晰的孩子要过来,在宫里玩两日”
玉纤阿“”
她微觉窒息。
范翕还在观察她“也不行难道你要养她的孩子这辈分是不是有点乱”
玉纤阿道“为何我非要养别人的孩子我自己不能养自己的孩子么”
范翕怔然,他问“何意”
玉纤阿见他一直不想那个可能,她心中觉得酸楚。然她深吸口气,拉住范翕的手,她挨着他,与他额抵额,轻声“公子没注意到,我一晚上未曾饮酒么”
范翕目中一缩。
他讷讷道“我以为你只是不想饮酒。”
玉纤阿柔声“不,我是怀孕了。公子,前日御医才诊出来,我有孕不足一月。我本想过两日再告诉你的。”
范翕怔忡。
他抬目看她。
那一眼中,充满了恐惧、震惊、欢喜、迷惘各种复杂情绪。
他忧心忡忡,怕孩子遗传他的体质和毛病;他满腹伤感,自觉自己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父亲。他闭目,脑子里都是母亲站在窗前久久凝立的背影,与幼时永远见不到的父亲模糊的形象他父王不是一个父亲,难道他就能是么
他曾以为自己和父王不一样,然而他早就明白他和父王是一样的。
他欢喜自己能有骨肉。
可他又惧怕。
又厌恶。
又迷惑。
玉纤阿低声“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么”
范翕闭目。
慢慢的,他搂住她,非常虚伪地哄她“我、我我喜欢的。”
不管他心中怕不怕,他都不能让玉纤阿伤心她想要孩子,那他也要吧。
别人家的小孩儿那么烦,那么讨厌。他幼时也是很麻烦的小孩儿但是他和玉纤阿的孩子,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这般一想,范翕又微微有些兴奋,开始期待起他们的孩子。希望这个孩子,让他爱,让他牵挂,让他不要成为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