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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 92 章

2009年12月27日, 北京

大门打开的时候,周雁程毫不意外地发现妹妹顶着两个熊猫黑眼圈, 满脸苍白疲惫。他把手里沉甸甸的食盒递过去, 嘲笑道:“就你老公那点量,以后没事少喝点。”

二习气哼哼的。“废话,昨天那么多人呢,换成你也得躺下。”几分钟之后她就惊喜地喊着:“妈什么时候做的呀”

他换上拖鞋走进客厅, 听着二习脚步声朝厨房奔去。客厅墙壁悬挂着大红喜字, 一人高的婚纱照和书本大小的合影也摆在显眼的地方,视野所及之处摆满怒放的红玫瑰、向日葵、粉芍药和绣球花, 偌大房屋被装饰的喜气洋洋。

二习声音传过来,“你吃饭没有”

他随口答:“弄一口就得。”便顺着楼梯直奔二层。临出门之前,不放心新女婿的母亲叮嘱“过去看你妹妹一眼”, 怎么也得完成任务:酒气扑鼻而来, 昨天婚宴来者不拒的妹夫横在柔软宽大的双人床上睡得正香,鼾声隔着门都能听到。

估计昨晚没少吐。

这个猜测片刻之后得到证实。妹妹闷闷不乐地嘟囔, “昨晚吐了两次, 坐洗手间里头起都起不来,脸都白了, 吓得我都快打120了。”

事实上周雁程自己也没少喝, 开不了车;再说即使他赶过来,估计也搬不动烂醉如泥的妹夫。

“他不让我打,说没事,吐出来就好了。”周青羽蹙紧眉头, 像个担忧丈夫的小妻子比划着,“然后他地上坐着,我也拽不动他,又怕他着凉,赶紧给他披浴袍。缓了半天废了老鼻子劲撑着马桶站起来,你猜怎么着,还非得洗澡,躺下都半夜了。”

可怜的二习,洞房花烛夜搞成这个德行,周雁程忽然想笑。不过他毕竟空着肚子出门,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佳肴上:切好的酱牛肉和腌鹌鹑蛋、烧饼是他刚刚从家里拎过来的,除了拌松花蛋、煎鸡蛋、酱豆腐和切成两瓣的咸鸭蛋之外还有一小锅热腾腾的红枣粥。

这还差不多。他早吃惯了二习做出来的饭菜,掰开又香又酥的烤烧饼夹好鸡蛋牛肉三口两口大半个下肚,顺口问,“这里有什么”

二习满脸莫名其妙:“什么什么”

低头看看餐碟,油汪汪的煎鸡蛋夹着星星点点翠绿。“鸡蛋就鸡蛋,搁什么葱啊。”

二习立马不乐意了,嘟囔着“远山哥爱吃。”

周雁程心里发酸,自家二习又被别人拐跑了。他埋头大吃,喝粥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把随身带的皮包拎过来:“朋友凑的份子。”

第一个是同事兼上司苏瑛送的一小瓶香奈儿香水。年底项目组忙得昏天黑地,他不得不以“妹妹结婚”为由请假,苏瑛挺够意思,临行送过来;第二个则是用木盒妥善装着的两瓶红酒,乃是“斗志不灭”所赠。原本对方准备的礼物是一块名牌手表,他觉得太过昂贵,坚持不收,“斗志不灭”只好从家里拎了两瓶酒过来,放下就潇潇洒洒走了。

二习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着,疑惑地说:“这个好像挺贵的....用我牧师号那哥们给的”

周雁程“嗯”了一声,“没事儿,挺熟的。”又想起合伙凑了大红包的《紫禁之巅》公会众兄弟,叮嘱:“我最近没空,明天就得飞回去;年底吧,我把一只羊老段他们约出来,咱一块儿吃个饭。”

见二习满口答应,喊着“挑家自助吧,还是吃海鲜”周雁程又念叨几句“家里有药”之类打算打道回府,忽然想起件事。“对了,昨天后来那个陈岩,是干嘛的”

足足一秒钟之后二习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拍拍手里烧饼渣,慢条斯理用汤匙舀粥喝:这就是长篇大论的腔调了。“你猜,陈岩是哪个学校的”

他心思一动,“咱学校的”

二习点点头。“董玉飞女朋友。”

这个名字对周雁程来说并不算陌生,在天使投资圈可谓大名鼎鼎,互联网行业更是人尽皆知:早年他和妹夫郑远山、马如龙等蓬莱五虎将打造偌大蓬莱帝国,如今功成身退,跨行做起投资。

事实上周雁程昨天还见过他,做为新郎挚交的董玉飞还和他这位新娘至亲好一阵寒暄。顺理成章的,他也见到董玉飞家眷--满身富贵的妻儿老小。

女郎缓缓行来如风中杨柳,阳光给她白皙娇嫩的脸庞染成温暖的金黄色,脖颈有细细的柔毛。

他想,她应该有个爱她的男人呵护。

耳边二习兀自絮絮,“远山哥头一回带我见马如龙他们,她就在呢。这个陈岩特别聪明,那年南京高考前三,和我聊的挺好。我心里有点别扭,可碍着远山哥面子--董玉飞和他特别铁,和左浩南差不多那种。”

貂皮大衣在阳光下黑的发蓝,颈间珍珠光芒温润柔和。她雪白柔软的手指戴着一枚珍珠戒指,珍珠旁歇着粉红浅绿两只小小蝴蝶。离得近了,鼻端飘来淡淡迷离花香--想呵护这个女生,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做得到的。

周雁程算计着自己高达五位数的月薪,偿还房贷之后便所剩无多,何况还欠着二习的钱。他默默踏出郑家,再也没有回头。

这家伙好像有点怪望着哥哥萧索的背影,周青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自己昨天也喝了不少酒,又折腾半晚,脑袋依然昏昏沉沉,于是抱着本《射雕》缩回热被窝里。离开的时候枕边丈夫仰卧着不时发出鼾声,此刻面朝里侧,依然睡得很沉。

翻到“新盟旧约”,郭黄二人潜进赵王府替命不久矣的王处一偷药。厅中完颜鸿烈垂涎武穆遗书,众怪发现窥探的黄蓉,只见她笑语如珠,伸手折了支梅花;郭靖偷了大堆药材,冷不丁遇到条殷红大蛇;包惜弱日日扶着铁枪破犁哀泣,丈夫对面却不相识....

伸手翻过书页,不知何时瞥见丈夫正侧头倚在枕上静静望着自己,见她睁大眼睛才咧嘴笑出来。周青羽把书一抛扎进他怀里,“你也不说一声。”

他亲亲她脸颊,拥抱好一会儿才松开手臂,穿上拖鞋大步朝着洗手间走去。也不怕冷,周青羽只好拎起睡袍跟着,又从柜中拿了干净内衣。

做为一个三十几岁、宿醉初醒的男人,郑远山脸色青白,眼圈发黑,下巴上透出又青又硬的胡茬,短发油乎乎贴住头皮。近一个月紧锣密鼓筹备婚事、迎宾会友、分发请帖,随着锻炼时间大幅度减少,郑远山大有就此发福的趋势,裹在睡袍里的肚皮在镜里很是明显。和大多数怕麻烦的新郎官一样,尽管疲惫不堪,他依旧神色惬意,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终于折腾完了”。</p>

她兀自后怕:“看你以后还喝不喝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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