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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想亲他

“老板娘,你还在听不”

光头面上吊儿郎当的闲散表情没了,调整坐姿,正儿八经地坐直。

“我不是”

算了,阿汀回“在听。”

好。

机会送上门了,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吃掉

光头摸着光溜溜的脑门,拿出八辈子的演技,愁云惨淡叹了口气,再叹,连连叹。

“怎么了吗”

多么善良的小老板娘,如来佛祖饶过我。

“老板不让说。”

光头摇摇头,又一声长长的哎

那边想了想,“我们可以偷偷说。”

“不告诉陆珣。”

多么纯真的小老板娘,对不住对不住。

“真的啊你千万别说。”

肚子里的谎话编好了,一股脑儿倒出来“就是今晚的饭局,鸿门宴老板娘你听过没吴伟光那货被讨债的逼死,最后把库存里的进口表低价卖给我们了。现在好几拨人眼红这批货,连起伙儿来难为我们,想分我们的场子。

“我觉着老板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啊,他又不让我上去。急得我屁股都坐不住”

啊呸呸呸,说什么屁股

粗俗

光头抽了个嘴巴,长记性,以后不能被老板逮住他在老板娘面前粗俗说话。否则铁打的老板流水的司机,光头这号人物好运到头,废在自己手里。

“徐律师不在吗”

看不出来小姑娘生得瘦巴骨头,性子还挺稳。

不愧是老板娘

光头搞着盲目崇拜,信口瞎扯“徐律师连夜赶回来了,不过不是我说啊。他那鸡胳膊鸡腿骨的,不禁喝更不禁打,顶多讲讲道理。那群人都是下三滥,能跟你好好讲道理么我估摸着今晚,要么动手打个你死我活,要么玩阴的,给你灌酒,灌到天昏地暗肚子胃啊全烂了,住院了,他们就能趁机下黑手了”

“”

阿汀想了好一会儿,蹙眉“那要怎么办”

“要不您来一趟”

“我”

“我前头安排人手在上面把风了,有个好歹就会传消息下来。但老板他就,做生意劲儿比较狠,我没把握劝住他。要是您在,说不准能拉住他,好歹别把自个儿折腾进医院啊。钱再好,也不至于拿命去赚,您说是吧”

沙沙的沉默,光头的心提到嗓子眼。好久得她一个好字,心又坠了回去,刺激得不要不要的。

忙道“您在哪儿啊我开车接您去”

“在美食街67号。”

“好好好,不远,五分钟就来”

挂断电话,光头激动得要跳起来哇。

成了

光明大道近在眼前,祝老板抱得美人归

嘀嘀。

四分半钟,陆珣常开的那辆车停在书店门口。王君面无表情瞅了一样,再回头看看怂巴巴的阿汀,非常的哀其心软、怒其好骗。

不过哀到麻木,怒到冷静,还是把脑袋埋进书里,念咒语似的嘀咕“我在看书我看不到,我在看书我看不到,我在看书除了书啥都看不到。”

“那我走了”

阿汀在离开的边缘试探。

“走走走。”

眼不见心不烦。

“我只给你打掩护到八点,八点之前回来啊。女孩子家家大晚上要保护好自己,不能乱来。”不等阿汀回答又郑重重申“我在看书,我跟书说话,别回答我。”

阿汀笑起来,说声谢谢你,便跑出车店钻上车,几乎像童话故事里赶着前往舞会的公主。这迂腐的爱情。

女侠不拘于情爱,找个位置坐下来看书。

车里烟味还没散尽,光头摇下车窗透风,精气十足问了声好“老板娘,晚饭吃过没要不要买点零嘴儿这附近我熟,想吃什么你说一声就成。”

“不用的。”

念着门禁,阿汀主动询问“饭局要到几点”

光头看了眼手表,“六点半应该能好。”

还有半个多小时。

本该两小时起步的。他特意溜到楼上让人带话,说老板娘打电话找过来了。陆珣很快决定把这场没意思的应酬压缩。

的确是鸿门宴,但其实微不足道。

陆珣传话的时候不带责怪不带褒奖,光头猜不透他的意思,不管三七二十一,留住老板娘再说。

怕她无聊,便不断围绕着陆珣谈话。

“他经常应酬吗”

“那肯定,男人在外面没有不应酬的。”

得说好话,说特别真实的好话。

“但老板娘你放心,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咱老板绝对是全北通品性最好的。沾烟酒不成瘾,不碰赌博不碰毒,就一良好老百姓,真的,我们都是老实人,做点老实小生意”

接着就说陆珣如何如何大杀四方建立事业,如何如何精明果断有大局观。生意方面夸无可夸,掉头称他酒量好。

“那叫一个千杯不醉”

“我这么说吧,整个北通能赢咱老板的,两只手数得过来。不带吹牛”

话落不到两秒,一排西装男人走出来。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放眼望去一派有钱人的漂亮衣裳,沾染烟酒俗气儿,好像突然变低俗了。

陆珣是最后出来的,由徐律师拉着一条胳膊。

千杯不醉

光头嘿嘿笑“装的,装的,生意场上不能漏底嘛。有时候装醉更好谈生意。”

阿汀半信半疑。

那边西装一个一个的握手,握手会似的排队找陆珣握手,笑得向朵向日葵。尤其是最后头一个肥头大耳的,握着陆珣不放手,好像说了很多很多话。

陆珣笑了笑,很温和的那种。阿汀认出他的狡猾,竟然完美复制了哥哥的笑容,伪装成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才俊。

“他醉了。”

阿汀巴在窗口喃喃。

瞧那胖西装那点头哈腰的姿态就知道,他在交锋中落于下风。陆珣骨子里傲,温和的笑容不会给他,只会留给他真正看得起的对手。

“装的装的。”

但光头就特自信,“老板娘你别看走眼了,老板就这个样。面上客客气气的,手里刀都磨好了,这猪头肯定要栽,栽得亲妈不认识”

唔。

阿汀继续看着。

漫长的虚假的握手会结束了,陆珣目送他们离开。接了徐律师递来的湿纸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自指尖到指缝,手心手背,一厘米都不放过的擦拭。

别人的触感,汗,气味,所有的痕迹都令他厌恶。面无表情擦了三四遍,侧脸线条泠冽。

“你看吧,没醉。”

非要跟光头对着干一样,他话音刚落,陆珣往垃圾桶丢纸巾。没丢准,他冷着脸站在原地,徐律师认命过去捡。

接着回来拉扯陆珣,十多步的距离硬是被他们折腾成七八分钟。就在小姑娘忍不住要出去帮忙时,徐律师总算成功把陆珣拽到车旁,伸手开了车门。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小心点啊,陆老板晕头了。“

晕头了代表醉了,里外六条手臂想把陆珣的长手长腿塞进来。他睁开眼,眼神锋利如刀,把它们狠狠剁掉,不让碰。

“能不能好陆大老板你就好心放过我们吧”

徐律师作出头疼的模样。

“陆珣。”

阿汀喊他,他眉梢动了动,猛得拉近距离。

很近很近,差不多就是猫把鼻尖凑上来,靠气味认人的那个距离。他确定了她,脑袋落在她的肩上,灼热的气息洒在脖颈上。

“要不,老板娘您轻点拉他试试”

光头举着双手,没胆碰他。

“陆珣你听话点。”

阿汀软软念了一句,年少的神奇咒语仿佛能够沿用至今。他像是半醉半醒本能地听话。手脚乖乖放了进来,一大只的靠着她,两条腿放得还有点儿委屈。

徐律师坐上副驾驶座,瞥见光头瞪大眼睛张大嘴的傻样儿。双手比划着问他真醉了

你猜

徐律师撩了一把头发,“送陆老板回去吧。”

光头起动车,踩下油门。

车在迷离的街道里疾驰,过山洞似的灯光明灭,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照着他半张脸。

“难受吗”

阿汀问。

他动了动,几乎是蹭了蹭。低低说了声难受。一阵微弱的气音哄住了阿汀,她伸手抚他的肩背,给他慢慢地顺气。

徐律师双眼映在车镜里,双手在膝盖上动来动去。一副想说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引来光头好几下斜眼。

就用唇语问咋了呢徐律师

答没咋。

是不尿急

没有没有。

尿急你说啊,别不好意思,我给你找个小道

徐律师忍不住打断没有

哦哦。

光头老实转着方向盘,徐律师一拍额头,不看车镜了。

实在没眼看啊

陆珣住得离美食街不远,好像离阿汀的新家也不远。十分钟不到便到达目的地,是个三四十层的高楼,崭新崭新,在一堆老建筑中傲然挺拔,犹如滚滚而来的新时代。

“顶楼。”

电梯层层上升,陆珣半靠着洁净的镜子,另一半黏糊在阿汀身上。光头徐律师只能在旁边看着,不能伸手,伸手就挨眼刀,可太凶了。

两人勉为其难护送到门口,默契停住脚步“陆老板家门不轻易让人进,要不我们就在门外等着不然怕他明早酒醒,找我们算账啊。”

没撒谎,进门要命。

徐律师划平嘴角,露出窘迫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身上大块大块肌肉的光头咧嘴,露出想要活命不要形象的大笑,滑稽又狰狞。

好吧。

“麻烦你们等,我会快点的。”

啊不。

请你慢慢来。

徐律师连连摆手“没事我不急,完全不急”

阿汀点头道谢,仰头小声问陆珣钥匙在哪里。

他合着眼睛没动静。

“陆珣,醒醒。”

阿汀摸了摸他的脸,似乎侵犯到私人领域了。被他抓住,那层薄薄的眼皮掀开,眼珠是浓郁的黑色。

“钥匙呢”

他定定看了会儿,摸出钥匙给她。

阿汀打开门,打开灯。大灯坏了,只留给她客厅上方一圈细小的灯,家具们沉默而庞大,黑乎乎摆在那块,透着一股子冷清。

据说醉酒的人劲头过去便会渴会饿,阿汀把陆珣放在沙发上,摸黑找到厨房,发现冰箱空空的,只能烧了壶水。

煤气灶燃得快,水咕噜咕噜沸腾。

再连着烧水壶泡在洗碗池子里,放冷水。

轻微的动静引来夜里的猫,一下跳到桌子上,冲着她大个大哈欠,喵喵了两声。

“在烧水。”

阿汀摸摸它的耳朵,“陆珣酒喝醉掉了。”

是吗

猫揉揉眼睛,歪了脑袋。

“得让他擦把脸。”

阿汀光脚踩在大理石瓷砖上,摸索到浴室,开了灯,抬眼发觉不对劲。

两份的。

毛巾浴巾牙膏牙刷牙杯,甚至香皂都是两份的。

淡粉色的黑色的,姑娘的男人的,天差地别的同样式不同色,理所当然地依偎在一块儿,好像它们天生便是这样的,成双成对。

呼吸凝滞了至少两秒。阿汀原地愣愣站着,低下头去看猫。

“还有别人吗”

“喵”

你说什么喵

猫一脸糊涂。

她蹲下来,小小的一团,下巴靠在胳膊上小声问”除了陆珣,这里还住着别人”

“喵”

“女生”

“喵”

对话失败。

阿汀抱起猫,高高抱起来,煞有介事“女生的话,你就动动左边耳朵,男生就动动右边的。我们偷偷说,不告诉陆珣。”

“喵”

隐约察觉到这不是小姑娘想要的答案,猫想了想,试探性叫道“汪”

“”

还不行

“啾”

“”

“咩”

“”

这是一只热爱外语的猫,怪声怪气模仿着动物们的叫声,自个儿来了趣。以为阿汀陪它做游戏,伸手要她抱抱,两只耳朵快活地动来动去,没个准话儿。

果然对话再次失败,阿汀默默放它下去。

漆黑的毛巾浸在温水里,仿佛化开的墨。小姑娘眼里盛着波动的水,脑袋里乱糟糟的,最好的最坏的可能性全部想过,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把它拧干。

出来的时候,沙发里陆珣已经躺下了。

脊背懒散弯着,一手搭在头上。他柔软的头发落下来,眼皮如薄纸般覆盖着眼珠,睫毛垂得安静。

“喵喵喵。”

猫跃上沙发,试探性碰一下他的脚,没反应。那就调皮踩上去,再一跃,跳到顶上去,卧下来打量着醉了的陆珣,以及清醒的阿汀。

“陆珣”

“听得到吗”

声音落在寂静的房子里,没有回应。星星月亮睁着眼,看来只有陆珣睡着了。

阿汀坐下来,抱着膝盖看他。

借着朦胧的月光看他,看着看着,似乎也有点困了,醉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去碰一下他屈起来的手指头,点一下手背分明的指骨。

心跳微快。

两根手指沿着手攀上布料,隔着一层初秋的衬衫触碰着他紧实的皮肉。登上宽阔的肩,停了许久,阿汀做贼心虚地收回来。

下一刻又胆大包天地碰了碰他光洁的下巴。

柔软指肚贴上唇角,她稍稍倾斜脑袋,大睁着眼睛看他。

想亲他。

没有前因后果,没有逻辑没有理由。

原来喜欢到某种程度,言语说不出的程度,在他身旁呆着便会怦然心动,紧接着蠢蠢欲动。

她今年十八岁。

前生今世无论怎么算都是十八岁,没有过亲吻的念头,没有喜欢过别人。

但就在这一秒,好喜欢好喜欢他。

十根青葱手指搭在沙发边上,小姑娘踮起脚尖,轻轻的,轻轻的轻轻的,轻到不能再轻的,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分分秒秒,地久天长。

好一会儿才红着脸退开,阿汀心跳砰砰,眼看着他在昏沉的黑暗里缓缓抬起眼皮。

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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