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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师与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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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家族居的每一栋楼阁外层皆用暗红的朱漆涂就,显得森然威严。檐角铁马、飞檐斗拱、花园围栏、青石广场、高大牌坊,无不彰显着这处楼群所经历的百年历史与沧桑。

自落棋琴吟馆绕过花园,再穿过一条花廊,便到了位于议事阁与藏简楼之间的正厅。为了显得正式,昭离特意绕到正厅大门前。

正厅前是一片长十丈宽六丈的青石广场,广场前是十四方巍峨耸峙的牌楼,最后一方最为高大古朴的石门上,正中铮亮的铜牌上书四个风骨雄浑遒劲的大字“大义高风”。

当年颉国与华国大战,华军势如破竹,致使颉国损兵折将,亡城失地。当华国大军逼至仅距曲安一百多里之外的东原野,颉威公一筹莫展,叹息道:“颉国无人矣?”

当时百里家首任宗主答道:“臣愿为百里九族老幼妇孺,自请披甲出战。”后战事蔓延到曲安城,百里家果真人人奋勇,浴血杀敌,为保卫国都,将近三分之二的族人战死。颉威公论功行赏之时,除赐百里家封地二百里,黄金千镒之外,更命人修了这座牌坊。

祖父百里赣龙对她说起这些时,眼底闪动的自豪的光,她一直都记得。

正厅高而阔,由十二根合抱粗的柱子支撑。此时天光已暗,侍从们得了吩咐,将角落里的灯一一点燃。

北面的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着六翅玄鸟重衣的男子,笑意温穆,自然是百里家的一家之主百里孟尝。

右面陪坐的是一个年轻人,恭谨谦和,眼底却带着一丝不可察的锋芒,如同剑将要出鞘却将出未出的那一线锋芒。他就是昭离的哥哥,百里煜。

左面坐着两个人,皆是一身布衣。上首的一位竹冠束发,一身宽大的袍子罩住全身,腰间挂着一把剑,剑鞘漆黑,看不出材质。

她知道,那是对她既有养育之恩又有授业之恩的老师,如今已经是六国第一剑客的飞夷则。

下首的一位是个陌生男子,白衫白冠,看年岁似乎与百里煜差不了多少。见到昭离进来,男子向她低头致礼,脸上的笑容让人觉得亲近。

“阿熠来了,快来看看这是谁。”百里孟尝笑道。若不是飞夷则送昭离回来,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

昭离依言走到飞夷则坐案前,恭恭敬敬的行了叩首大礼:“拜见老师。”

飞夷则单手扶她起来,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清清淡淡道:“自你十岁时我把你送回百里家,你我倒是有六七年未见了。”

自懂事起,昭离便跟着飞夷则四处游历了。她不知道自己是百里家的小姐,只道自己只是个没人要的弃孩,是师父捡了来,取名昭离,并将她辛苦养育。直到十岁后,飞夷则将她送回百里家,她才从一个野丫头,变为一个贵族小姐,并得了与新身份相配的新名字,百里熠。

至于百里家为何将嫡女抛弃,则要问她从未见过面就已经过世的母亲,公良月。只是公良月已不在人世,这其中的因由百里孟尝这个父亲也不知,外人更加无从知晓,便也作罢。

“老师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昭离笑着说。面前的人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眉清骨秀的,依旧是二十多岁的样子,连那爱穿一身简单男装的习惯都没有改。

小时候她一直以为飞夷则不喜欢自己,因为自从她会走路了,飞夷则就没抱过自己,而且平日里磕伤了摔倒了,她也只是冷冷的将药草白布交给她让她自己包扎。

直到后来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有一次她饿的狠了,跑去偷挖了人家地里的萝卜,被抓了个现行,那家的农妇揪着她的头发狠狠数落,一句一句往外蹦的污言秽语将她骂得眼泪汪汪,后来飞夷则赶到,一把抢过瘦弱的昭离。那农妇不依不饶的继续指着两人的鼻子骂,飞夷则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我的徒弟我自会教,外人不配对她指手画脚。”

第二桩是她去稍远的河边取水,却被一伙人贩子掳走,飞夷则花了一天一夜找到他们的据点,又将那些人一个不留的杀光,才将昭离救出来。那时飞夷则浑身浴血的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只会叫老师。

“我们都老了,你却长大了。”飞夷则看着少女,眼底透出一丝叹息。她说的“我们”,自然是指自己和百里孟尝。

“老师打算在庸台呆多久?这阵子就住在百里家好了。”昭离脸上是生怕被拒绝的小心,这个老师性子比她更冷。

百里孟尝闻言,眉宇间透出些许殷切:“现在天色已晚,再去找客寓恐怕要费些功夫,先生就住在百里家吧,这样你们师徒俩见面也方便多了。”言下之意切切,全然是为他们考虑。

飞夷则神色不变,只答了个好。

百里孟尝神色一松,等着她们继续说些什么,两人却都不是多话的人,因而就冷了下去,他及时补充道:“旁边那位的先生的学生,阿乐。”

两人互相见礼。昭离眼见余光瞥到年轻男子的行礼动作,准确而又优雅,像是经了多年教养的贵族子弟。

没有姓氏,却又像是贵族,这个人想必不简单。

“熠小姐比我先拜师,可以算是我的师姐了。”阿乐笑道。

“好啊,我也不介意多个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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