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上车,“有事给我打电话。”
红旗驶离后,沈桢转身的一霎,对面泊住的银色宾利闯入她视线。
她在原地驻足良久,走过去。
陈渊降下车窗,递出一袋热气腾腾的烤红薯,“路口买的。”
沈桢一愣,接过纸袋剥开,是溏心的烟薯。
她咬了一口烤焦的皮,烫得倒抽气,“怎么想起买红薯了”
“我记得你说,心情苦的时候喜欢吃甜的。”
“我都忘了。”她蹭掉嘴角的红薯渣,“你母亲判了四年。”
陈渊抿唇,“我清楚。”
片刻的缄默,沈桢把红薯塞回纸袋里,“你母亲一直在旁听席找你,你是无法面对她的下场吗”
“我也恨她。”陈渊顿了顿,“其实我很羡慕老二,他不仅仅是他母亲的筹码,何姨尽到为人母的责任了,我母亲没有。她对待我像培养一具机器,她希望操控我的所有。当年对乔函润下手,陈政固然有罪,她何尝没有参与。”
沈桢一动不动,凝视他。
陈渊抬起头,“我并非懦弱护不住自己的女人,我又如何护呢亲自揭发自己父亲和母亲的罪行吗用家破人亡换取我的爱情吗。”
他胸口剧烈鼓起,战栗着,“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我先是儿子。”
沈桢倚着车门,无声无息。
“你的选择没错。”陈渊舔掉唇间的一滴泪,“老二比我强。我没有他的勇气,也不具备他的洒脱。”
“你也有强过崇州的地方。”她俯身,笑得眉眼弯弯,“恭喜陈董,公司在香港上市了。”
陈渊蓦地笑出声,“值得恭喜吗。”
“一切尘埃落定,你也放过自己,释怀恩怨。”
沈桢要离开,陈渊一把攥住她手腕,眼睛悲怆而落寞,“你怨我吗。”
“我不怨你。”她摇头,“我怨你,那你又怨谁呢崇州也未必怨你,他甚至不怨江蓉,他一向理智,他报复的也只是陈政。”
她手缓缓抽出,在陈渊注视下,一点点远去。
傍晚六点半,陈翎敲门进入郭霭旗的办公室。
男人从桌后站起,很热情,“陈翎,你大哥无期,你满意吗”
陈翎察觉他话里有话,看向他。
他斟了一杯龙井茶,搁在茶几,“上面器重你,陈家现状不会牵连你,可必须顾忌影响。亲大哥被毙,你升迁有阻碍,无期也算合情合法。你基层口碑好,功绩硬,除了你,哪个都难以服众啊。”
陈翎没碰那杯水,十指交握抵在唇鼻间,“老二私刻公章目的不是贪污企业款,归根究底是家族泼脏内斗,当时陈政选定的继承人是老大,老大在董事局的支持率最高,投票那关轻而易举,陈政打定主意,谁上位由谁背锅。老大提前得知集团内幕,不愿跳下这个陷阱,于是设局让郑智河与肖徽联手,煽动股东投票给老二,老二稀里糊涂继位董事长。”
郭霭旗点头,“这是肖徽的口供,不过陈渊没有违法,属于商业斗争。”
“老二继位,大局已定,陈政也默许。富诚公款的漏洞,全部是老二承担,陈政伪造了财务报表,一共25亿的汇款记录,在今年11月份,正好是老二任职期。老二能认下这笔无妄之灾吗”
郭霭旗长吁气,“的确不能认。”
“他也伪造了陈政任职期的汇款记录,标注经办人是陈渊,盖上陈政的假印章,然后同陈政谈判,罢免自己的董事长职务,改为陈渊继位,销毁造假的财务报表。”陈翎松了松勒紧的制服扣,“东窗事发后,老大谅解他,为什么判六个月法院上报您,您批准了”
“你这脾气啊。”郭霭旗哭笑不得,“牛犊子,难怪郑龙那群人怕你,我也怕你。”
他挪开水杯,面目严肃,“您不批,张院不敢这么定。”
郭霭旗彻底气乐了,“陈二是你什么人。”
“侄子。”
“陈家在何处受审。”
陈翎意识到什么,没反应。
郭霭旗又将水杯挪回他手边,“长安区局全是你的人,你是陈二的亲叔叔,即便可以释放,也没法放。你明白外界的揣测能杀死一个人吗”
他猝然起身,“因为我”
“对。”郭霭旗正色,“避免有损你清誉。”
陈翎双手叉腰,面孔阴沉到极点。
“陈二不是全然无辜,条款中有一项私刻印章罪,上市集团董事长的印章能随便刻吗小小的印章一盖,文件生效了,涉及百亿,千亿的资产,是闹着玩的吗刻了不用也犯罪,何况陈二用了。”
郭霭旗摁住他肩膀,强迫他坐,“我理解你,长辈嘛,想替他争个清白的底子。但陈翎啊,任何领域遵循一个社会原则,舍小保大,上面是保你啊,不判这半年,你会沾污点。你以为陈二真能释放同僚举报你徇私,陈二后续移交异省侦办,你保证他依然无罪那两省交接不是白折腾了起码判一年,要是两年,你也得认。我翻阅过陈二的案卷,有罪或无罪,在他身上都说通。”
陈翎胸膛憋着气,无从发泄。
半晌,他再次起身,“陈家这场风波,我作为陈家一员,同样有失察的过错。我写了一份书面检讨,并且请愿重回边境一线。”
“陈翎”郭霭旗恼了,“你和谁赌气”
他决然走向门口,“回归枪林弹雨,戍守省境,是我应有的结果。”
郭霭旗风风火火跟上,拦住他,“你什么身份,你去一线”
陈翎摘下肩章,交到郭霭旗手中,“都是血肉之躯,爹生娘养,保一方太平安宁,我有何不同”
“你”他平复下情绪,“你先消消气,行吗”
郭霭旗试图重新扣回肩章,被陈翎拂开手,“老师,我不是置气,一线需要主心骨。我没有妻儿,父母亡故无牵无挂,陈家出事,我也姓陈,我在一日,你们平息舆论不为难吗我自愿降为副厅,坐镇边境。”
“陈翎”郭霭旗鼻子酸胀,捂住眼皮,“陈家的罪孽与你无关,我不忍心啊。”
陈翎立正敬礼,没再多言,走出办公室。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