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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周牧野揭开锅盖, 把热水舀进木盆里, 正要端着往大屋走, 就看到苏果站在灶房门口。

苏果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妹夫, 声音柔柔的:"你这是……"

"打水给桃子洗脚。"

他说得自然, 听在苏果耳朵里,就仿佛这个男人平日里做惯了这等事, 胡先进对苏果也好,但也没好到给她打洗脚水帮她洗脚的程度。

苏果脸上的笑容仿佛结了霜,她故作温柔识大体道:"桃子这丫头, 怎么能让男人干这种窝囊事呢?这妮子不懂事, 回头我说说她, 为人妻子了,不能还当在家里,她哑, 就是被我爸妈宠坏了, 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周牧野知道桃子的姐姐对桃子没什么善意, 他笑了笑:"是我主动要给桃子做这些事的, 没道理桃子在家里过的是好日子, 来我这里却要受苦,我是她男人, 男人是天,就该多担待点。"

说完, 端着洗脚水,出了灶房。

苏果这满脸错愕, 这男人,她想为他出头,他还不稀罕,真是活该给人当牛做马。

东屋的门关着,苏果洗完了进去,能听到屋里传来笑声,那声音娇滴滴的,透着娇媚,也不知道周牧野说什么,把她逗得那么开心。

苏果一记白眼,轻哼了一声,男人给你洗个脚,就乐上了天,你可真是容易满足。

这话,透着浓浓的酸气。

东屋里,苏桃想摸摸男人的头,男人偏了一下:"头上脏,你别碰了。"

苏桃偏要碰:"一会儿给你换一下药,仔细伤口感染了。"

"哪就那么讲究了?"男人不当一回事。

苏桃抬起脚来轻轻点他的膝盖:"我说要讲究,那就得讲究,以后不管在哪里,不管受了什么伤,一定得给我讲究点,知道吗?"

周牧野抓起她的脚踝:"好,知道了,一会儿你帮你提着油灯,我去把鸡棚围好。"

"得晚上弄吗?"

"白天得上工啊,没有时间,只能晚上弄。"

"明天白天我和我妈弄吧。"

"你不会,我来。"

竹子底端被他削尖了,这样才好插进地里,他怕伤了她的手。

周牧野抱着一大捆竹子,拖到院子东南角,苏桃拎着煤油灯,站在空地上,用脚尖点了点旁边的空地:"我想在这儿种一颗桃树,我可喜欢吃桃子。"

"行啊。"

脚尖又挪了挪:"这边种一颗柿子树吧,秋天的时候,黄橙橙的柿子跟小灯笼似的挂在树枝上,蓝盈盈的天,大雁南飞,你说,多好,是不是?"

周牧野拿起竹竿往地里插,又拿了榔头对着顶端重重地敲了两下,他粗声应道:"嗯,好。"

苏果站在西屋里,窗户前,她站着,那不远处,有说有笑的两人,黯淡的光笼着他们,夜色浓重,虽然看不清,但她知道,两人脸上的笑容,都无比灿烂,他们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无关物质,无关一切外在,这种开心,要么很打动人,要么让人很眼红。

她属于后者,她愈发眼红起自己的妹妹来了。

鸡窝盖好,上面没遮挡,这样小鸡儿们夜里住鸡舍,白天也算有个自己的小院子溜达溜达,周牧野这方面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苏桃说是盖得这么好,她都想住了。

周牧野简直哭笑不得:"你冷静一点。"

苏桃领着周牧野去了灶房,小鸡们这会儿还住在竹篓里,里面衬着干草,这会儿都睡着了,依然是鹅黄的,幼小又无辜。

苏桃点了点小鸡的脑袋:"快快长大,那样就有大房子住了。"

隔天,是个阴天,吹着些许风,四月中旬,还是有那么点乍暖还寒的意思。

苏桃问苏果什么时候走,苏果有些不高兴,说苏桃赶她走。

苏桃就差说,对啊,就是要赶你走,但她忍住了,她当然不希望有这么个忌惮她男人的姐姐长住这儿,她得想个法子,让苏果自己走。

赵美兰去学校前,来了苏桃家一趟,她跑得有些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子,拉着苏桃的手往东屋走:"昨儿个那两家要砖头的,都给了我定金,晚上给的,所以我就没来找你,现在给你,一家五百,你收好了,煤炭和页岩不够的话,我再和曹师傅去一趟县城。"

苏桃看着手里的大钱,抽出三张递给赵美兰:"赵老师你有时间吗?没时间的话,我让丁红平去。"

"我今儿打算去学校和郭校长说一声,学校的事,我就辞了,以后不当老师了。"

苏桃暗喜:"真的啊?"

这算不算赵老师终于下定决心改变自己的生活了?万事开头难,只要赵老师有这个决心,其他的事,都不是难事。

"真的真的,明天我和曹师傅上县城,窑厂留红平和魏义军,也能撑起来。"

苏桃多了句嘴:"魏大哥和他媳妇儿那个事,怎么样了啊?"

赵美兰嗨了一声:"作孽,他媳妇儿昨儿个喝农药,先被送到公社卫生所,后来又送到县城,这才算保住了一条命。"

"啊?她……她怎么那么赖皮啊?自己偷人,偷的还是自己的大伯哥,她还好意思闹自杀?她这么想保住这个婚姻,当时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赵美兰无奈地摇摇头:"谁说不是呢?"

"那魏大哥有因为她闹自杀,就妥协吗?"

"不知道,魏义军昨儿没去卫生所,一直在窑厂呢,抽闷烟,也不吭声,我不和你说了,先去学校了。"

"诶,好。"

苏桃大概计算了一下,一个大屋三间,用三万到四万砖,拿到手的钱,能有一千五百块左右,除去煤炭页岩煤矸石等原料,她到手能有五百块钱左右。

此外,就要分给为她干活的这些人了。

赵老师,肯定要拿大头。

她打算按提成来,多劳多得,卖得越多,赵老师拿得越多。

所以,盖一个大屋,她打算给曹师傅丁红平魏义军每人四十块,给赵老师八十块。

在这个一家两夫妻都是精劳力的情况下,一年才能赚一百多的农村里,这无疑给了窑厂的几个工人巨大的动力,让他们更加卖力地给苏桃干活,大家齐心协力,要把这窑厂经营得更加红火。

赵美兰得知盖一座房子苏桃要给她八十块,吓了一跳,她在花溪中学教书,一年满打满算,顶多一百二十块,这才大队里,就已经算是富足的了。

现在,盖一个大屋,烧三四万转头,也就两个多月的工夫,苏桃就要给她八十,那这一年下来,要是一直有活儿,她岂不是要拿到四五百块钱?

这笔巨款,让她太有压力了,万一做不好,万一后面没有生意了,那她可怎么面对苏桃啊?

她想了一夜,打算寻个时间找苏桃说说。

这天天气晴朗,气温又攀升了些,苏桃和她妈打算把家里的床单被罩洗一洗。

那大澡盆里,于虹拎了几桶水倒进去,苏桃和她妈一起又揉又搓的,苏果不帮忙,就坐在门口晒太阳,她是来做亲戚的,不是来支农的,她绝对不会帮一下忙的。

苏桃帮她妈洗完一个床单,两人合力拧干,放到一旁的小木盆里。

苏桃看了一眼她姐,她姐带了瓜子果干过来,这会儿正悠闲地嗑着瓜子,敢情是来农村踏春来了啊。

苏桃低声对她妈说了两句,然后擦了擦手,跑到西边去了。

苏果够着脖子往西边看:"妈,桃子干什么去啊?"

话音刚落,就听得西边传来尖叫声:"啊,猪跑出来了,跑出来了……"

那大白猪,肥肥壮壮的,足有一百多斤,撒脚丫子就往苏桃家门口蹿了过来,仿佛带着明确的目标,直奔苏果而去。

苏果慌了,瓜子洒了一地,赶紧从板凳上跳了起来,院子四四方方,她感觉逃到哪里都危险。

但还是要逃啊,猪都跑他跟前来了,她仿佛能看到猪头上还带着角,太害怕了,都出现幻觉了。

苏桃就靠在灶房北面的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姐满院子疯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木盆被她踹翻了,刚洗好的被单又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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