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平饶有兴致看了白军一眼,“说说你的看法。”
白军如数家珍,“很多啊,像意大利文艺复兴画派,代表人物达芬奇、拉斐尔。荷兰黄金时代画派的维米尔、雷姆布莱特。法国印象画派的莫奈、马奈。德国表现主义画派的克林姆特、蒙德里安。大致可以分为:古典主义,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印象主义,后印象主义,立体派,抽象派等。”
洪玄七好奇的问道:“你学过?去欧洲学的?”
白军翻了翻兜,拿出一根褶皱巴巴的烟,又从火堆拿出一根木条,把烟点燃。
“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曾去法国留学,油画专业。”
段子平也点了根烟,“那你为什么放弃了,回到呼伦贝尔?”
白军吐了一口烟,凝视着火堆,“我们是大自然的孩子,可大自然却丢弃了我们。”
说着,他眼角有泪花闪动。
洪玄七打开锅盖,看了看里面的食物,还差些火候,才说道:“我不觉得你说得对,不是大自然丢弃了你,而是你放弃了自己。大自然在你心中,你心中有一片肥美的草原,但不能苛求现实也要有。
你要确认一点,你需要现实的草原,还是心中的草原。”
自从上次,接触到多罗那他首领的执念,观主对事物的看法又有不少增进。
“你需要现实的草原,那心中的草原就是虚假的,你要不断通过观察现实的草原来描绘出心中的草原。即你是虚妄,外部世界是真实的。
如果你需要心中的草原,那现实的草原就是虚假的,你追求心中的草原就好了。即你是真实的,而外界都是虚假的。
看你要哪种追求。”
其实,前一种说法就是“他性空”的论断,而后一种就是“自性空”的论断。但在观主看来,什么真实与虚假,不过自我欺骗的诡辩之术。
他可以用这些理论来引导别人,但他并不觉得这些说法对他有什么用处,太鄙陋了。
段子平露出惊奇之色,竖起大拇指,“观主乃高人也。”
洪玄七摇摇头,“我不骗自己,所以觉得这两种想法无聊至极,但至少拿得出手,可以骗骗别人。很多人宁可活在梦中,也不愿意面对现实,只缩在自己预设的空间里。或许我也是这样的人,起码我知道这一点。”
白军却凝视着火堆喃喃自语,“我的草原?”
烟头烧到了手指上,他都没有感觉,还沉浸在思绪之中。
晚饭做好了,几个人已经习惯观主做的饭菜,段子平好奇的尝了尝,味道还不错。白军只简单吃了一点点,就拨弄着柴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他没有继续要酒喝。
夜晚很冷,洪玄七把帐篷让给白军,他却摇摇头。段子平回到车上,只有观主在火堆旁打坐,白军继续着长考。
宝儿悄悄从道服中爬了出来,它终于醒了过来,用鼻子闻了闻空气中不多的饭菜气味,它一跃而下,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大一会,这里除了风声,隐约听到啮齿动物的惨叫声,有些老鼠立志于走一处打一处,留下宝爷的威名,在它划定的地盘,它就是老大。
半夜,白晶从帐篷里爬了出来,口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挥舞着手中的酒瓶,好像和谁在战斗。
白军叹了口气,从兜里找出一段绳子,把白晶捆住,塞进了帐篷里,为了防止妹妹发疯,他经常这么干。
他回到火堆旁,添了些柴火,维持住火势,看到观主正睁开眼。
“道长,你说我们这种人还有救吗?”
“求人不如求己,你的问题,你自己最清楚,别人帮不了你,要么一遍遍去面对伤痛,面对多了就熟视无睹了,要么沉沦下去。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人怎么活都是一辈子,只是你如何选择。”
他伸出颤抖的手,这是长期酗酒造成的神经性抖动,“可我有时候就是忍不住。”
观主却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你觉得你与自己做斗争有意思吗?”
“我?不知道。”
“与自己作斗争,你会输,你也会赢,无论输赢,这种思考过程对你来说都是胜利。不要把斗争的过程看做苦难,而是一种追求,一种乐趣,你就会发现与自己斗其乐无穷。”
好半天,白军艰难吐出一句:“谢谢道长,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哼,谢我做什么?”